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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中国西南边陲有个历史悠久的小城,名为江宁县,境内四季分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一条蜿蜒缠绕着县城的凌清江,日夜奔腾着向东流淌,融汇到孕育华夏文明的长江中去……

    江宁县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境内关隘众多,有天险关,雕门关,紫宁关等等,尤其是城西的雕门关,历来就是重要关隘和军事重镇。早在汉代时,就屯有重兵防守。

    三国时,蜀国著名谋臣诸葛亮南征凯旋至此,话说他在大帐之内,抖开一张破破烂烂皱的像开屁股纸儿的地理图,就拿着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在图上江宁县的位置画了一个黑圈圈。

    部将高翔不解其用意,便拱手问道:“丞相,咋画那么大一个烧饼哩?”

    诸葛亮就摇着羽扇,嘿嘿一笑道:“犬日的,老子前面的阵地丢了,就在这西南后方建立根据地,看那曹贼能奈我何?”

    于是便派高翔掌管传说中神奇的木牛流马,镇守这雕门关。

    斗转星移,时隔千年,到了公元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这江宁县又恢复了三国群雄割据的架式,地面上袍、匪、兵横行,所谓的地主老爷们个个拥兵自立,各种势力竞相大做鸦片生意,满山遍野都种满粉、红、白三色交杂的罂粟,县内各处尽是烟馆,烟毒泛滥全境内。特别是大兴枪支弹药换取鸦片,使境内地主土匪横行,社会浑浊动乱,人民痛苦不堪。

    民国二十年,这江宁县原来的警察局长李梦凡因为什么杀匪得力受了嘉奖,被国民政府就地升职提升为了县长,掌管这方圆五平方公里上十几万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富贵荣辱、喜怒哀乐、婚丧嫁娶,除了拉屎和放屁,他娃什么都管全了。

    他这人心胸狭窄,一肚子坏水,常常草菅人命、鱼肉乡里,百姓背后送了他个外号叫“李三清”,一清你家地里种着的作物,甭管是玉米、高粱还是倭瓜番茄,他李梦凡都要从中抽税;这二清就要清你家的钱财,瞅着这个说是土匪,大笔一挥,链子一套,拉上人就走,没了就将这家的财产全都充了他李梦凡的小金库;这三清就是清漂亮闺女,他若看上了哪家的女子,第二天一早保管有架花轿停在那家的门口,花轿旁还立着几个斜别着盒子枪的警察狗子,非把人抬走了不可。

    老百姓恨的他牙痒痒,就想着法儿咒他娃死,女人们做完衣服就用多余的下脚布料做个李梦凡的布娃娃,没事就拿缝衣针扎上几下,要不就用剪刀裁个纸娃娃,闲下来便脱下一只绣花鞋,嘭嘭嘭嘭的敲他娃的小人头。

    可这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这李梦凡虽然整日的被人咒,却越活越精神了,将近六十的人了还依然耳聪目明,乌黑头发,根本不显老相,娶了七房姨太太还只说不够不够,人家就劝他:“县太爷,您老还是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少行点房事!”

    他一听就吹胡子瞪眼地道:“格老子,那皇帝还有三千宫女,七十二嫔妃哩,老子才娶了七个,就多啦!”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他又用数百亩鸦片换来的几百条长长短短的枪,将那些个平日里抽大烟、嫖女人,偷鸡摸狗、横行霸道的散兵游勇些武装起来,组建了千余人的国民县团,他娃也就成了江宁县的土皇帝,九乡三镇的那些地主老爷们,瞅见他就像谒见皇上,脸都贴到了地上,舌头伸长了舔他尻子。

    他手下又招揽了三条狗,一条是从省保政合一干部训练所出来的杨贵凫,他委任了他娃个民团中尉副官的职位,管理那千多号人;一条是他当警察局长时,他手下的铁心豆瓣巡警队长王麻子,李梦凡抓着他娃的衣领一提,也就升了个局长的正职。还有一条,是他从小的光腚玩伴儿王五,本来都在家里安享晚年了,李梦凡这里书信一封,他娃也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做了李府的管家,专司看家护院之职。

    有了这三条狗,他李梦凡也就安安心心地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一只干鸡爪子手就遮住了江宁县那巴掌大个儿的天,他在城东放个屁,城西的地面就要震三下。

    老百姓们见迷信弄不死他个王八羔子的,便日夜地盼啊盼啊,就等着那路英雄好汉从树林子里杀将出来,取了他老狗的命!

    二

    陈俊生这个穷教书匠学会杀人那会儿也不过二十郎当岁的模样,他那时鼻梁上靠着一副黑边的眼镜,手里提着把尺来长的匕首,刃尖儿折射着桌上一盏马灯的亮光,透着令人胆怯的寒光。

    他抽了抽眼镜,看着被两个土匪仰面死死摁在床头上赤条条的江宁县民团副官杨贵凫,眼前又浮现出自己未婚妻柳梅婷被这狗日的和伙团丁当着他面**的景象,他顿时又咬着牙向前迈了一步,可他为人面慈心软,虽然满腔的深仇大恨,却迟迟下不了手。

    床角倦缩着这杨贵凫新搞上的一个寡妇,人也长得挺俊俏,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也丝毫不减其姿色,看得按住杨贵凫的两个土匪只吞口水,两个二筒直勾勾的在女人脸蛋儿上做着ct扫描,那女人害怕地扯着缎子盖面挡在自己的胸前,眼里露出惊惶的神色。

    站在旁边一个身着青布短衫,腰里别着两只盒子枪,在那南溪山众土匪头子中排行老六的土匪实在忍不住了,便上前拽着那盖面的一角,猛地一把扯开,那寡妇顿时也**裸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就见她那两对如鲜蓬般的**,上下猛烈地颤动了几下,隐隐地还有女人阵阵体香扑进哥几个的鼻孔里。

    这下更挑起老六的**,他将那女人自上而下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就慌着脱裤子上床,土匪头子荣大熊忙喝他道:“老六,你给老子下来,连这杂种玩过的女人,你娃也有兴趣,就不怕脏了自个儿的身子!”

    那老六不敢违抗他的意思,也就悻悻地退下来,心里还是火烧火燎的,又贪婪地朝着那女人的胯下盯了几眼。那女人也就趁着这机会又拉扯回盖面裹着身子。

    荣大熊喝完又用胳膊肘拐了身旁的陈俊生一下道,“你娃怕个毬,就当是阉头猪,阉条牛!”

    陈俊生手一时哆嗦了两下,别说阉猪阉牛了,他长这么大,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更甭说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咋啦,你不是成天嚷嚷着要替你死去的女人和姘头报仇的吗,现在他妈的到了关键时候又软蛋了?”

    他说到“姘头”的时候,陈俊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实那女人是他一生最敬爱的一个女人,他不容许其他人诋毁她。

    那女人名叫江琳月,是李梦凡的七姨太,陈俊生现在还常常坐在那南溪山土匪窝子的大庙里回忆第一次见到江琳月的情景,那女人如花般的笑靥和柳条般纤细的腰肢给他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和柳梅婷从省城来这江宁县立高等小学任教的头天就碰到了江琳月,他们擦肩而过时,女人回过头望了望陈俊生,略微浅笑了一霎。

    陈俊生那时就呆呆地打量着不远处的江琳月,她上穿一件花格呢旗袍,脚上一双奶油色的皮鞋,洁白的手碗间带着一块翠玉雕琢的玉石镯子,椭圆小“波浪式”的发型外罩着珠光闪闪的发网。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县城能见到这样仪态雍容、气质高雅的贵妇人,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江琳月领着自己的侄儿到他班上读书,后来她又送侄儿来上过几次课,礼仪言语之间,两人也就熟黏了。

    这江琳月本来也是省城女子师范学校读过书的,她刚从学校毕业回到县上准备着教书,可有次逛街被李梦凡看见了,那老狗就三天两头送钱送物送烟土到她家里,她爹又爱抽大烟,就想着能靠着这么棵大树,不但有钱还有大烟抽,也便狠心地要把她嫁给李梦凡这老畜生,她先是死活不依,她爹就假装上吊抹脖子地逼她道:“娃诶,你就忍心看你爹这把老骨头被李梦凡拆了重装啊?”她也只好含着泪应了!心里想着,女人也就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可遇见了陈俊生后,她觉得这小她四五岁的男人不但学识渊博,人又厚道,与李梦凡比较起来,一个是天上的蛟龙,一个却是地上的爬虫,没法比啊!她也就乐意地认他做弟弟,平日没事两人便常在一起聊天下棋吟诗作赋,感情深了,她就把满肚子的苦水倒给他听。

    有次两人在凌清江边散步,江琳月想着自个儿命苦,扑到俊生怀里嘤嘤了一阵,这本是女人心里难受寂寞,想找着个能依靠的男人的肩头慰藉一下,可这情景却被李梦凡派着跟踪他俩的家丁看到了,李梦凡就当他两人是早有奸情了,觉得头顶绿光阵阵冒,气得两眼红得煞是吓人,像你妈个狂犬病晚期,吓得丫头下人们乱哄哄的四散开来。

    等那江琳月前脚刚进了家门,他就操起棍子猛打了她一顿,也不听她解释,就让王五带着人把女人连夜沉了江。

    这李梦凡怎容的有人骑在他脖子上窩屎撒尿放屁,又连夜叫上家丁把陈俊生和柳梅婷绑到李府大牢里,先是伺候了一顿子私刑,又命杨贵凫领着七八个团丁当着陈俊生的面将柳梅婷**了。

    没了,将两人装进竹娄里沉了江,也是陈俊生命不该绝,竹娄被江里尖棱角的石子儿戳破了,陈俊生也就逃了出来,被江水冲着漂了两三里后,昏在了个浅滩上。

    却说县里一个徐姓的郎中恰巧从那里经过,远远就见他躺在那里,这做郎中的救死扶伤本是份内的事儿,忙命徒弟把他背回中药铺子里,救活了他娃,造了个七级浮屠。

    在叙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后,陈俊生本已万念俱灰,只想着一死了之,去和奈何桥头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相会,可徐郎中却肃言道:“大丈夫处事,当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方不枉下世一遭!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着又捋着银须为他指了个报仇的道儿,让他去投奔城东十多里外南溪深山古庙里的土匪头子荣大熊。

    荣大熊敬重陈俊生读书识理,便歃血为盟,邀着他做了众土匪的二哥,把那拨儿土匪都调教的有了几分子儒气,也不像从前那样斗大一个字不识,拿着个“尻”字念九了!

    陈俊生又想到了未婚妻柳梅婷那活生生的脸庞,柳梅婷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那纤纤玉指,她被无情江水淹死时,自己却毫无办法。

    想着他眼里又充满了仇恨的火光,他胸中一直潜藏着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就像是农家烘烤在自家院坝里的一堆秸秆灰,表面虽然温突突的不怎么烫,里面却蕴涵着猩红的火苗。现在这荣大熊就好比拿着把煽阴风,点鬼火的大蒲扇,一下刮开了秸秆灰的表层,露出里面正熊熊燃烧着的火来。

    陈俊生又从腰间取出个竹筒子来,那里面装着暴火子玉米酒,这酒喝着就像是喝硫酸,烧得人嗓子眼惊痛。可这俊生想着老子当年在江宁县长李梦凡的柴房里受苦受难时,他娘的喝下了半盆子朝天椒熬成的辣子汤,现在还在乎这半筒子烈酒乎,还不是当个漱口水给灌下去。

    这酒是他下山时预备的,也没别的什么用途,也就是到了必要时刻给壮个胆。他拔开竹筒塞子,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大口,过了片刻,那酒精就直冲他五脏六腑和脑门子,将那心中的怒火烧得旺旺的。

    他也就一个箭步窜到床边,一只手紧紧抓起杨贵凫那疲软而短小的**,那家伙眼下早没了民团副官的威风,眼里含着恐惧和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嘴里咿唔着,陈俊生打了一个酒饱嗝,手起刀落,就听那杨贵凫“恩唔”的一声就昏死过去了,身下立时飚出一股子血水,那床角的俏寡妇见着这样的情景,那还不吓得两眼一翻,呜呼唉哉了!

    陈俊生也就将那家伙的家什鄙夷地扔到地上的一个铜盆里,打的哐啷的一声响。

    荣大熊在一旁道:“老六,快拿着出去喂狗!”

    那老六也就端着盆子到了屋外,将那鸡儿用刀子挑着放到那护院的大狼狗脚边,那狼狗先是吧唧吧唧的舔了几下,才含到嘴里,刚嚼了几口,又一下吐出来,还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来回很不爽地跑动着。

    “狗日的,连狗都嫌恶心!”老六进屋就道。

    荣大熊一听那家伙的鸡儿连狗都不吃,哈哈地笑着道:“老二,时候不早了,赶紧做了闪人!”

    陈俊生这才从腰里拔出盒子枪来,先是远远地瞄着那杨贵凫的脑壳,可是他酒劲上来了握不住枪,手直晃荡,于是他又上前几步,将那枪口抵在了那家伙的脑门心上,“啪、啪、啪”就是清脆的三枪,枪声惊得屋外的大狼狗汪汪地叫着,他打完又刷地一下将枪别回原处。

    荣大熊便在他肩膀上使劲地拍了拍道:“好样的,老二,是他妈条汉子!”说着又从背上拔出把大钢刀递给他道:“砍了这家伙的脑壳当尿壶!”

    在酒精作用下,那陈俊生可谓是云里雾里,只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举起钢刀就砍下去,将那杨贵凫的脑袋和躯干来了个两地分居。

    三

    杨贵凫死的第二天,这江宁县的百姓就议论纷纷,街头巷尾地探讨着这人是怎么死的。有人说他杨贵凫是嗜赌如命,输了钱却赖帐,因此债主气愤之余,送他见了阎王。也有人说,这杨贵凫是玩别人的女人玩出了火,女的夫家派了人把他娃给做了。

    就这样,这杨贵凫的暴死在江宁县的地面上以不同的版本衍生着,但由县府管家王五那里传到江宁县长李梦凡那对大大的招风耳里时,这死法就没有什么希奇的了,总之他娘的是死了,不管是上吊抹脖子,抑或跳楼跳江撞墙,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总之是死了。死了就是死了,还管他朗个死的。

    李梦凡一听人死了,勃然大怒道:“格老子,这是要翻天了!”

    说来,这民团副官杨贵凫也算是他嫡系部队的头头了,这家伙虽然整日的沾花惹草,坏事做绝,好事做尽,可好歹也算是他手下一条忠心耿耿的狗,眼下被伙来历不明的人给干翻毬,他个堂堂县长能不气吗,俗话还说: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可这伙王八羔子的不但打了狗,而且还给他弄死了,纯粹就没把他这个县长父母官给放在眼里。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的上面摆着的茶杯“咯噔”的响,吓得那挂在屋檐下横廊上的鹦哥儿“嚓嚓”地扇动翅膀,大喊着:“老爷生气了!老爷生气了!”

    李梦凡气急之余却不糊涂,一张手谕就将管家王五调派到了县民团,暂时顶替了那死鬼杨贵凫的职位,他心里清楚这军权可得时时捏在手心里,睡觉也才能睡得安生。

    这王五五十有九的年岁,人长得精瘦,浑身上下除了骨头还是他妈的骨头,难怪城北妓院妃子楼凡是被他上过的窑姐儿都背地里奚落他:这条老狗纯粹就是根狗骨头做成的,全身上下戳得人痛,幸而那个地方还软,要不姐们个个都变了冤魂了!

    王五却不承认自己不行,心里还不服老,隔三岔五的就往这妃子楼钻,他人有两大嗜好,一是抽大烟,二就是干女人,这两样是一样都不能缺,少一样这家伙就活不下去。

    杨贵凫死的第三天夜间,王五吃饱了饭,又喝了一阵茶,尔后又躺到床上,拿出杆烟枪取出烟土点着烧了一会儿,吧嗒吧嗒才抽了几口,这家伙心就痒痒了,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嘛。他也就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从箱子底刨出十几块银元来,急匆匆地就直奔妃子楼而来。

    这妓院的老鸨见熟客来了,脸上堆满笑容把他请进间布置亮堂的厢房,他瞅着墙壁上挂着的几副春宫图,心里急得不得了。

    “你快给五爷我挑几个俊俏点的姑娘来,爷们有的是钱!”说着掂量着手里的十几块银元,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那老鸨看着钱就像见了亲闺女,脸上都笑起了几层地理断代层,“哎哟,五爷这说的是什么话,爷您就是不揣钱,这妃子楼的大门还不照样是向你敞开着!”

    “少他妈废话,快点叫几个姑娘进来!”

    “唉,五爷你来得真不是时候,这姑娘们大多数都正陪着客呢,就剩下个次点的,想着五爷你是瞧不上的!要不,五爷你先等会儿!”

    这王五现在是他妈的欲火焚心啊,那里还等得,就吼道:“妈的x,等个毬,你就随便叫个姑娘进来就是了!”老鸨见他火了,也就不敢怠慢,忙退出去叫上个姑娘引进来。

    于是乎,一个矮矮胖胖,涂脂抹粉,丑的足以令马王爷上吊,阎王爷跳江的姑娘便“咚咚咚”迈着肥腿独个儿进了屋子。

    这王五瞅着这姑娘就皱起了眉头,全身直起鸡皮疙瘩,眼睛贼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是一颤颤儿地往上冒酸水。冲着这姑娘,嘴里嘎嘣着吐出一个字来,“滚!”

    那姑娘哭着跑出了屋子,老鸨也就叫嚷着进来:“哟,这如花姑娘也是,怎么就得罪了五爷呢?”说着过来,冲着王五挤眉弄眼地道:“这楼里现下就只有这姑娘一个人闲着了,五爷要是看不上,可就没第二个候补的了!”

    “啥,”王五想着这妓院今天生意怎么这样好,又冲口而出道:“老子现在是堂堂县民团的中尉副官,你要是不给爷们挑个漂亮姑娘来,我就叫你这妃子楼关门大吉!”

    老鸨听着他逞能,也不急也不恼,只是慢慢地道:“好啊,反正这妃子楼每年的红利,李县长那里也是挂着号的,要是关了门,大了吉,到时候李县长该找谁讨要这笔子钱?”

    王五一听是自家老爷罩着这妓院,忙变腔道:“你看看,我这人一气糊涂了就乱说话,我说妈妈啊,你还是给我想着办法叫个俊点儿的来啊!”

    “哼,姑娘就如花一个,你瞅不上,也就没了!”

    老鸨说着又将手里的红丝巾在王五脸上一抚,道:“要是五爷瞧得起,今儿晚上就让我伺候您得了!”

    王五看着这老的皮都皱了几层的老鸨,忙止住恶心道:“我看这就不用了,你还是把那如花叫来吧!”心里却盘算着,管他娘的美的丑的,胖的瘦的,等熄了灯上了床,黑灯瞎火都他妈一毬样。

    等那如花进来后,王五就猴急地一把将她拽到床上,又吹灭了桌上的一对红烛,三两下就把女人和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又将自己枯树根子般的身子压了上去。

    隐约的月光中,两个黑乎乎的影子就在床上那么来回晃悠着,王五正在上面运动着,却感到一只冰凉的手一下搭到了他肩膀上,还有人低声喊了他一声:“王副官!”

    王五头也未回,条件反射地回道:“去去去!没瞧见……你五爷我正忙着吗,有事儿……明天到衙门里说?”

    如花在他身下听着他说话,也就喘息着问道:“你个……死鬼,叫什么呢?”

    王五这才觉着不对劲来,他刚回过头,就感到一阵冷风嗖的过来,但见寒光一闪,他那脑壳也就像个皮球样“咚咚咚”地掉到地板上,又骨碌碌地滚到了墙角。这声音惊得楼下床上的一对男女吓了一跳,那男的仰起头就骂道:“日你个祖奶奶,也太他妈的猛了吧!”

    底下的如花感到这王五抽搐了几下,便猛地扑在她身上,也不动静了,也不哼哼了,便嗲声嗲气地道:“咋啦,五爷,这么快就不行了!”说着却仍不见动静,只听到门咯吱合上的声音。

    如花这才惊得伸手一摸,就摸到王五身上湿漉漉的一片,而且有处还棱角凸出,扎得人生痛。她害怕地一下推开王五,又跳下床,划着洋火点燃桌上的红烛,掌着到了床沿,胆战心惊地往那床上一瞧,就见王五的脑袋不见了,只剩下个正汩汩着冒着血的断颈项,白森森的骨头还隐约露在外面。这如花旋即“啊”的尖叫着,转了两个圈圈,重重地跌倒在地板上,发出“瞢咚”的一声。

    楼下的那男人正在要紧时候,听着这声音,气得光着个屁股就猛地跳下床来,抓起床边的一只皮鞋就打到天花板上,又叫嚷着道:“她奶奶的,上面的,要是再闹腾,爷爷我就上来割了你的头当尿壶!”其实他这句不过是唬人的话,倘若他真的见了那脸上依然保持着死时惊惧神情的王五的脑瓜,他还敢不敢向里窩尿,这就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了。

    四

    这王五的死也在县里沸沸扬扬地闹腾开了,而那妓女如花也被请进了警局,由那警察局长王麻子亲自审问。这王麻子满脸星罗棋布的麻子,人长得瘦高个,穿着个警服就像是老鼠钻进了条大口袋,让人感觉空落落的,觉不出里面的实体来。

    那王麻子先是安慰着如花不要害怕,有什么尽管说,然后问道:“王五死时,你可在现场?”

    “在场,在场!”如花抹着眼泪,啄木鸟般地点着头。

    “具体点,在那哈?”

    如花听着先是一愣,又答道:“在床上!”站在两旁的冷子林和丁久胜就笑得只捂嘴。

    “笑啥子,笑啥子!”王麻子呵斥着,又问:“你看见那凶手了吗?”

    “那时候天太黑没看见!”

    “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如花走后,这王麻子就翘起嘴唇,活像你妈个非洲丛林里的大黑猩猩,他又用两根指头捏着下巴,苦思冥想着。这案子李县长亲自摇了电话给他,说要是办不好,就拿他试问。

    他站起来,背着手走两步,又停下,“这会是谁干的呢?”又走两步,“谁会有这么大胆子呢?”

    正想着,一个警员便跑进来道:“报告局长,李县长来了!”

    “那还不快请!”他正说着,穿着青色长衫的李梦凡已经拄着根文明棍进了屋子,找着张椅子便坐下,也不看王麻子,只是用棍子猛拄着地面道:“丢人啦,丢人!”

    王五忙唰地站直,听候训斥般回道:“是,县长丢人,实在是丢人!”

    他吐字不太清晰,将‘县长’和‘丢人’连着说了。那李梦凡便猛然振起来,为自己澄清清白地甩手给了王麻子一巴掌,也许这李梦凡还是个基督教徒,因为他似乎晓得上帝说过:被人打了左脸,就一定要让人打右脸。于是他又狠狠给了王麻子右边脸一下,才道:“格老子,是你丢人,不是老子丢人!”

    王麻子忙两只手捂着脸颊,连声道:“县长训斥的是,是小的丢人,丢人!”

    “你狗日的自个儿说,几天能破案?”

    王麻子听着就低下头,掰着指头儿在底下一五一十加减乘除的算着缉拿凶犯的日子,李梦凡气得火冒三丈,一棍子打在了他那瘦爪子上,道:“算你妈个头,本县限你三天之内捉到凶手!要是三天一过,你小子还交不出人来,老子就把你龟儿子当凶手给毙了!”他撩下这句话后,也就拍拍屁股走了。

    这李县长为什么会急着要抓到人呢?道理很简单,先死了个杨贵凫,他倒只是觉着是脸面上的事儿,可现在这杨贵凫前脚才进鬼门关,后脚又跟着进去个王五,这连死两条自己最亲近的狗,事情也就变得复杂了。

    他暗忖着:这不正是冲他来的吗?心里也就后怕起来,担心这第三个躺在床上挺尸的人就是他自己。

    李县长一走,王麻子就一拍桌子,把站在门外的巡捕队长冷子林叫了进来。又恶狠狠地道:“这两宗案子,你几天能给老子交差?”

    那冷子林先是在屋外听着李县长限定的是三天,忙腾都不打一个地道:“报告局长,三天之内,我一定把人交到你手上!”

    其实王麻子本想着:要是你娃多说几天,老子就逛你狗日的几巴掌!可这冷子林按照李县长的要求答了是三天,这打人的由头就没了。他心里憋着气,来回地踱了几步然后停下,甩撑手就左右开弓地给了冷子林两巴掌。

    那冷子林挨了糊涂打,哭丧着道:“局长,咋啦,三天还不行吗?”

    王麻子就双手插着腰道:“你个龟孙子的,老子就给你娃三天!”

    他打了两巴掌出去后,也才感到自己脸上刚才被李梦凡打过的地方不见的痛了,心想:原来这疼痛感也是能传染给别人的。

    却说冷队长接了王麻子扔给他的这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吃也不是,眉头皱得都起了几层卷卷,心里郁闷的像是三伏天盖着穹顶的乌云,这亮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不明摆着是土匪打私仇吗,可这王麻子却扇了他两巴掌,叫他三天后交人,他心里嘀咕着:这下上毛上去找人?

    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就喊:“丁久盛,给老子打两斤酒回来!”

    这丁久胜是他手下一个跟班,人滑的像条泥鳅,可谓是八面玲珑,见缝就钻,他抵拧着两瓶老白干,腿刚迈进门,就冲还在那里坐立不安的冷子林道:“队长,有啥心事,弄得灰头土脸的!”

    “啥子事,他妈的升官发财死老婆的大好事,可就是容易掉脑袋?”

    丁久胜坐下后,拨开一颗花生米,去掉那表层的红瓤瓤,道:“还是按老规矩,阴卦我喝,阳卦队长喝!”

    冷队长正心烦,想着还是醉了好,一醉解千愁哇,管他娘的两天还是三天,先快活了再说。那丁久胜也厉害,抓着两瓣花生米连掷了几次都是两瓣儿向上的阳卦,那冷队长也就端起酒盅来,连灌了几盅酒下肚。

    这烈酒下肚,他话也多起来了,舌头打着绞绞地骂道:“狗日的王麻子......他把责任往老子身上一推,嗨……自己他妈的……就躲到一边凉快去了!老子也不管,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队长,有啥愁的,其实这还不是屁大点的事,关键看你怎么处置了!”

    “啥,屁大点的事,我说丁狗子哇,你老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天后我冷子林要是交不出疑犯来,就得卸甲归田当土坷郎了!”

    他想着自己祖上三代都是修地球的,好不容易修出了他娃这个县警察局的巡警队长,也算是食国家俸禄的公差了,可是这一泡尿可就能憋死英雄汉,现在遇到这样棘手的案子,要想破就得和土匪拼真家伙,那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活儿,说不准啥时候被颗花生米穿了天灵盖,就见了他地下的祖宗了;不破呢,又过不了王麻子那关,保准得个撤职查办的下场,他就像是风箱里拼命挥动着小爪子的老鼠,是两头的受气!

    “队长,不用着急,我丁久胜倒是想着一个好主意!”

    冷子林一听有办法了,一把抓着丁久胜的胸口,道:“快说,啥主意?”

    于是丁久胜端着酒盅把嘴皮子靠近冷子林的耳朵根子,咿咧哇啦的说了几句。那冷子林听着听着,眉头也展开了,嘴也笑得咧歪了,喜得和丁久胜碰了一下杯,猛拍大腿道:“就这么办!”

    第二天,这冷队长也就别着盒子枪,邀着背着杆半人多高长枪的丁久胜跟在他屁股后面,满街地转悠。

    瞅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卖菜的老农过来,冷子林上前两步就吼着:“喂,喂,喂......”

    那卖菜的不知道他在和谁打招呼,左右望了望又埋头接着走,冷子林便一下挡住他,“说你呢,老家伙,怎么不停下!”

    “总爷,我没听见您叫我!”卖菜的可怜巴巴的说道。

    “啥,没听到,那你这对耳朵生来做啥,扇蚊子也嫌小了!老子现在就让你听清楚!”说着就挽着袖子准备揍人,那丁久胜忙制止住他。

    冷子林便歪着脖子问他道:“你看这个行吗?”

    “不行,太瘦,不像个能用刀砍人的!”丁久胜赶忙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哦,这倒也是,恩,太瘦,太他妈瘦了!”他一边咕噜着又绕着那菜农转悠了一圈,盯得那菜农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王法。

    “总爷,我家可是老实巴交的三代农民,可没做过啥坏事啊!”

    “老子知道,滚吧,滚吧!”菜农一听叫走了,连忙挑起两箩筐菜转身就跑,他生怕这些家伙一会儿又变卦,

    果然那冷子林又喊道:“等等,”那菜农又只好停下,惶恐地看着这伙兵匪。

    “也没啥事,只是你老家伙回去后每天多吃点,别瘦的像你妈根排骨,戳爷爷们的眼睛!”

    那菜农也就弯腰“唉”了一声,心里却骂道:“多吃点,这年头老汉我没饿死就是菩萨保佑了!”

    两人又压了一阵官道,看到个矮胖子过来,腰里还别着一把杀猪刀,冷子林一看自语道:“刚才那个太瘦,老子这盘就找个胖的!”

    于是唤上丁久胜就上去挡着那胖子的路道,“站住!”

    那胖子就赶忙的刹住两条火腿,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点头哈腰地道:“两位总爷,有啥事?”

    “你揣着刀干什么?”冷子林发话了。

    “哦,这不是东边有户人家叫着去杀头猪吗?”

    “这刀既然杀得了猪那也就能杀人了?”

    “总爷,你说得啥意识,我咋听不懂哇?”

    “听不懂,等老子教训教训你,你就懂了!”说着,又挽起袖子准备打人,那丁久胜又一把拽住他,小声道:“这个也不行!不太像!”

    这冷子林一听鬼火就冲起来了,嚷嚷着道:“我说你个丁久胜,瘦的你说太瘦,胖的你娃又嫌太胖,你娃以为这是在选猪肉哩,还是在挑老婆!不就是找他妈个替罪......”他‘羊’字还没出口,早被丁久胜一下捂住了嘴巴,只是发出个含混不清拖着尾音的“嗯”来。

    丁久胜挥手让那屠夫走了,又解释道:“冷队长,我们就是要找那垫背的,可也得选个壮实点的,看着要像能做那会子事的,要不先不说过不了李梦凡那关,就是王麻子那关恐怕也是会看出破绽来!”

    冷子林听着也就思量一会儿,哈哈一笑,捶了丁久胜一拳头,道:“久胜啊久胜,人常跟我说起你是个鬼灵精,我先是不相信,看着你娃也就副憨像,不料肚子里装得货倒是不少!走,再挑!”

    两人正说着,迎面就过来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背着捆柴火,那丁久胜就冲冷子林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上前拦住那人的去路,说道:“站住!”

    那小伙儿也就立住,疑惑地盯着两人道:“总爷,啥事!”

    “啥事,五月初八那天清晨,你娃干啥去了?”这五月初八也就是民团副官杨贵凫被人谋杀在家里的日子。

    那人想了想,愣愣地道:“五月初八一大早,我就替东家放羊去了!”

    “五月初十那天晚上呢?”

    那人又想想道:“在床上困觉!咋啦?”

    “放羊?困觉?哼哼,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那总爷你说我一个穷光蛋,还能去哪达啊?”

    “去哪达,你五月初八是不是去了民团副官杨贵凫家,还把人杀了?”

    那青年一听脸都变了色,道:“总爷,这话可不兴乱说,那天我就是放羊去了,啥时候到过那什么杨副官家,更甭提杀人了,总爷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啦!”

    “那你五月初十那天是不是去了妃子楼,还杀了县府里的王五爷?”

    “啥,妃子楼?我穷得叮当响,连那妃子楼的大门都进不了,怎么杀人?”

    “哼,杀没杀过人,等老子审了你后,便自然清楚了!”说着向丁久胜道:“带走!”

    于是丁久胜便一根麻绳子把这青年绑回了警局,老虎凳、火钳子、马鞭子的伺候了一顿私刑,那青年经不住折磨也就屈打成招地认了,还在那供词上摁了个血手印,这下子就是铁板钉钉,莫得走展了!

    冷子林想着这烫手的山芋总算是被自个儿吹冷了给吞下了肚,就等着这人一赴了法场,自己肩膀上又多出几根条条来,想着不禁偷笑起来,心里直念叨着:这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没有想到这原本顶难顶难交差的一件事儿,被那丁久胜轻轻一指拨,也就顺顺当当地办成了!于是总结着:这世上啊,就他妈没有爬不过去的山道道,迈不过去的河沟沟,关键啊,还是看你娃是骑着头小咋毛驴呢,还是跨着匹高头大马哩。

    他对那王麻子报告道:“报告局长,人抓到了!”

    王麻子一听高兴地道:“冷子林,我操了你祖宗!看不出来,你娃还真有些本事,这才用了一天半你就完成任务了!”可转而琢磨着这冷子林破案是不是贼神速了一点,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于是问道:“凶手是谁?”

    “报告,是东城郊赖财主家的吴相,那小子先是不认,可是等我把他那杀人的凶器摆到眼珠子底下时,这家伙就焉了!”

    这冷子林出门时,丁久胜千叮咛万嘱咐地道:“队长,这见了王麻子你可千万不能说凶犯是被打着认的,否则可就全露馅了!”

    所以见了王麻子后,他就把这“打人”二字死死憋在了喉结上,几次尿急似地想把这俩字冒出来,也都狠命地咽了下去。

    “怎么,你几大爷没动过手,那小子就招了?”

    “是哇,这小子人长得愚笨,见证据确凿,那还敢抵赖啊!”

    “哼哼,冷队长,恐怕这里头有鬼吧!”王麻子说完,就背着个手向那监狱里走,冷子林跟在他身后,心里头发慌,屁股尻子发坠,虽说自己和丁久胜连打带哄地让那吴愣子认了罪,可这要被王麻子一诈,保不住他又抖露出实情来,那他冷子林就是再多长个脑壳也是不够王麻子砍的,他一边走一边用衣袖猛擦着额头的汗珠子。

    进了牢房,王麻子看了看那躺在房角草垛子上的吴愣子,叫道:“起来!”

    吴愣子听着叫他,又瞅着面前似乎站着个当官的,就艰难地爬起来。

    “老爷我问你什么,你可就得老实回答什么!”

    吴愣子就点着头应着。

    “人真是你杀的?”

    吴愣子听着就扑腾一下跪地上,连哭带喊地道:“人是我杀的,还求老爷开恩啊!”

    “他们没打过你?”王麻子又指着旁边的冷子林问道,冷子林见到吴愣子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视着,心里直打鼓。还默念着:“我的小祖宗,我的亲爹,你可千万别说我打过你啊!”

    那吴愣子突然扭过头又哭号着道:“他们没打过我,我是自个儿觉得做了亏心事,所以全招了!”

    冷子林一听心里道:“乖乖,这人怎么了,先前看着还是个敢闹事的汉子,咋现在软的像你妈个婆娘?”他疑惑着,想到反正这人是认死罪了,老子看你王麻子还想干啥。于是把腰板板一挺,提了提腰杆上的裤带。王麻子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又赶忙地嘻笑着弯下腰。

    那王麻子还不服气,跑到那吴愣子跟前,一把扯开他衣服,就见里面被打得浑身是伤,便转头厉声问道:“这伤哪来的?”

    冷子林心里咯噔一下,头皮一阵麻,心想这下完了,正准备全说了,可那吴愣子突然又跪地道:“老爷,这伤是我被抓进来前和几个地痞打架,被打着的!”

    这下连冷子林都觉着奇了,这好好儿的一个人要被自己弄着去死,他怎么还处处护着自己说话呢,真是他妈的让人费解!

    那王麻子这才吹胡子瞪眼睛地跺着脚背着手走了。

    王麻子前脚出了牢房,冷子林就感恩戴德地对吴愣子道:“兄弟,讲义气,等你到了地下,哥子保证烧大把大把的票子和俏媳妇给你,让你在那下面吃香的喝辣的,睡觉都抱着仨老婆!”这冷子林把你妈个阴朝地府说得就跟吃不完用不尽的天堂样。

    吴愣子听着心里骂道:“狗日的,你要喜欢那下面,咋不两脚一蹬,上吊死毬了得了!”可脸上却笑着道:“总爷你咋这样说,小的还得感谢总爷你给的三百大洋呢,有了那钱,我爹娘也就可以在北山下置上几块田地,还能盖上三间大瓦房,说实在的,我吴愣子就是当一辈子长工也挣不了那么多钱!”

    “我啥时候给过你三百大洋了?”

    “咋,总爷你忘啦,那钱你不是叫丁爷送给我的,还叫我要把罪给认死了,让别人找不出干这事儿的二号人来!”

    冷子林听着就去找丁久胜道:“老丁啊,”也不叫久胜了,也不叫丁狗子了,“唉,还是老哥你想着我啊,啥也别说,这钱,我明儿就给你亲自送到家里!”

    丁久胜却义气地道:“啥钱不钱的,只要队长您荣升后,还记着兄弟我就是了!”

    冷子林想了想又问道:“你老哥这三百大洋哪弄来的?”

    “唉,说来话长啊!”

    这丁久胜的岳父开着个烧酒作坊,钱虽挣得不多,可也算是这江宁县里排得上号的富翁了,昨儿个他到他岳父家,看着老汉手里握着一杆旱烟枪,忙上前孝敬着点烟,点完,甩灭手里的洋火,脸上洋溢着对岳父的仰仗和顺和,道:“爹呀,我家里遇到件要紧的事,等着钱用,您老看能不能周济一些,我保证年末就还?”

    “你瞅瞅要多少?”

    “也不多,三百大洋!”

    “啥,三百大洋还不多,你娃嗯是癞疙宝打哈哈,口气不小哦!”

    “爹,我这不是真犯着难吗?”

    “啥也甭说,我这里不是钱庄子,你想提多少就提多少,门儿都没有!”老汉眼珠子一鼓,腮帮子一愣,鞋底子一举,就把这丁久胜请出了自家院子。

    丁久胜一边走一边骂:“你个老不死的,老子就不信从你身上还拔不出几根毛来!”

    回到家中,他老婆桂兰看着他铁青着个脸,便笑道:“这是谁招惹了你啦,瞧你脸上阴的像要下雨!”

    “谁招惹我了,还不是你那老......爹!”他先是准备着说“老不死的爹”,可想想这事儿还得求桂兰去办,忙把骂人的话咽到了肚里,又嬉皮笑脸地过来,抱着老婆就道:“桂兰,你说说我丁久胜这几年对你娘儿俩咋样?”

    桂兰就猛地一把推开他道:“不咋样!”

    “啥,你个婆娘咋不掏心窝子说话哩?”丁久胜又气又恼。

    “有啥事,你就尽管说,别跟老娘我绕弯弯!”桂兰素来知道他丁久胜的花花肠子,一有啥想法嘴就甜的跟你妈抹了三层蜜浆似的,可这要是帮着他把事儿一办完,他就拿鞋帮子打你屁股。

    “还是老婆晓得我的心啊!”丁久胜说着就要亲他老婆,早被桂兰用只手支开,“大天白日的,你也不怕娃娃看到笑话!”

    “啥,他笑话,要没他老子当年累死累活的夜夜奋战,他娃子能出来吗?”

    “去去,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不说是啥事儿,我可做饭去了!”

    丁久胜忙把婆娘拉住,把想从岳父那里借支三百大洋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要那么多钱干啥?”

    “你就甭管了,总之你放一万个心,我这是正儿八经地干好事儿!”

    桂兰想了想,这丁久胜平时一不赌,二不嫖,三不抽大烟,只是偶尔的喝上几盅,且还从不过量,也就去自己老父亲那里,连哭带闹地道:“亲爹啊,亲娘啊,你们生下我,一泡屎一泡尿地把我拉扯大,到了十六岁就将我嫁给了那没出息的丁久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眼瞅着你们女儿家里现在遭了难,急着要用钱,你们二老也就狠心不管啦!”连唱带闹的完了,还咿咿咿咿地哭得伤心。

    这老汉倒是经受得住眼泪花子的攻势,知道他娃子演的是苦肉计一初,就坐到门边上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吐着口烟就冲正在一旁劝导的桂兰他娘道:“你等她自个儿瞎折腾,她这是男人宠着来要钱的!”

    桂兰娘也就唉声叹气地瞅着自己的闺女趴在床头上抽泣,桂兰想着,兴许自个儿哭得还不够感人,不够投入,于是加了几分力量,哇哇哇哇像死了亲爹亲妈地大哭着,那眼泪水就像小溪般哗啦啦直淌。

    桂兰娘也就心软了,“孩他爹,你就借给她吧,你看娃子哭得多伤心!你要不借,我就把那当年的陪嫁首饰都拿给娃子去当了!”

    老汉一听,忙将旱烟袋猛地在鞋底弄灭,嘴里埋怨着:“慈母多败儿啊!”也就气乎乎地进了里屋,从箱子底藏着的个小铁箱子里拿出三筒红绸裹着的银元来,出了屋子就丢到他闺女身边,嘴里吼道:“就这一回,以后就甭想着老子还管你们两口子的事儿!”

    桂兰眼见着钱,一下起来,抹着眼泪笑着就道:“还是爹疼我!”于是把钱拿着回家给了丁久胜,丁久胜见到了钱,也就抱着桂兰一边猛啃,一边还“心肝宝贝卷心菜”地叫着。

    冷队长听着这三百大洋来得不容易,感慨地道:“兄弟,难为你了!你也甭愁,等这人枪毙了,哥子我上去了,自然忘不了你的好处!”

    五

    话说这吴愣子被几个巡警拖拉着去刑场时,他娃被麻绳绑得像你妈个埃及金字塔石棺里的木乃伊,脸上却笑得灿烂无比,仿佛这不是去送死,而是准备着娶媳妇入洞房一样的开心。

    他爹娘倒是哭得死去活来的跟着他在后头走,他爹扶着他娘,他娘也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娃子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叫娘怎么活啊!”哭着还捶打着胸口,这吴愣子听着就觉着胸口疼,鼻子酸,他没告诉他爹娘那人不是他杀的,就是为了爹娘能拿着他的卖命钱过上好日子。可现在眼瞧着老母亲舍不得自己了,又后悔不该为了三百大洋把自己的命送了。思量了半天,突然冲天大喊着:“冤枉啊!人不是我杀的!”

    这冷队长本来走在后面,心里还盘算着等自己当上了警察局的副局长,那时候就升丁久胜做巡警队长,狗日的,再找机会把那王麻子推下台,自己当正局长,再升丁久胜当副局长。这说不定哪天就把李梦凡也给踩到脚板板底下,成了这江宁县的王,到时就提拔这丁久胜当警察局长,再把自己乡下三姑妈四大爷生的那些个屁都不懂的侄儿子些调到县里来,他冷子林也就算光宗耀祖了。

    他这里正做着美梦制定五年规划呢,可这吴愣子的一声“冤枉”就如晴天砸雷般轰得他醒了,这人犯死前喊冤枉,那还了得,他赶忙地挤开几个巡警来到吴愣子跟前,低声呵斥道:“你娃咋啦,咋反悔了!”

    吴愣子就盯着他狠狠地道:“老子想通了,可不能为了钱不要命,我爹我娘就我一根独苗苗,老子不要你那三百大洋了,老子要回家!”

    冷子林一听这娃是铁了心要翻供,就凶相毕露地道:“哼哼,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说着就叫人把吴愣子的嘴堵了,这吴愣子喊不出来了,就一个劲地甩着头干瞪眼,冷子林心里也就踏实了,想着等到了刑场,用颗花生米,顶多就两颗花生米解决了这娃,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着当副局长了。

    到了刑场,执法警将吴愣子弄得跪到地上,又将长杆儿枪瞄着他脑壳,吴愣子也就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等着下地府去抱冷子林说的那仨老婆,可转念一想,自己刚才翻了供,冷子林那小人又怎会记得烧给他婆娘和银两,想着自己下去后还他妈是个穷鬼和光棍,若再遇上这号子倒霉催的事儿,说不定还得死二回。

    正叹着自己命苦呢,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便听到有人扑通倒地的声音,这吴愣子心里想道:“唉,人说死了变鬼魂,这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自个儿都还没觉得倒呢,咋就听着倒地的声音了!”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又扑通着声响,这吴愣子听着就奇了:“咋,一枪没把老子打死,还补二火!这帮狗日的枪法也太差劲了!”

    他正想着就听到四周砰砰砰的一阵乱响,心里也就火了,“一枪两枪打不死老子,日你妈,还搬出机枪了!”

    过了一会儿枪声停后,他娃就慢慢地睁开眼,我的娘呀,遍地的死人,心里就想啊,这会儿算到了地府了,正四下里张望着看能不能碰到个熟人,也好领着他去吃那地府食堂里的白面馍馍,他现在全身不痛不痒就觉着饿!也就骂道:狗日的,咋变了孤魂野鬼了,肚子还咕咕叫哩!

    恍惚中,一个虎背熊腰、面目凶狠的络腮胡子汉过来帮他解绳索,吓得那吴愣子底下猛地飚出尿水来,哭着道:“阎王爷啊,您老咋还亲自来接我哩!”

    那人抬腿就给了他娃窝心子一脚,“瞎了你娘的狗眼,老子是南溪山的荣老大!”

    吴愣子一听原来是江宁县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忙低声下气地问道:“那您老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下什么地方来?”

    “地府啊!”

    “地里妈个府头,你娃现在还活着!”荣大熊说着又抽了他一大嘴巴子,这回总算才把他娃打清醒了。

    “啥,我还没死?”

    “没死!”

    “那这遍地的死人……”

    “你狗日的仔细瞧瞧地上躺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吴愣子忙扭动脖子看着,才发现那些死了的都是押他来的那伙子巡警,其中当然也有那个正梦想着升官发财的冷子林,不过这冷队长眼下身上被枪子儿打出了十多个窟窿,恐怕在地府也只能当你妈个筛黄豆的筛子,那阎王爷兴许还会嫌他小子身上的洞大了。

    陈俊生在一旁领着其他弟兄拾了地上长长短短的枪后,冲荣大熊道:“大哥,该撤了!”

    于是荣大熊就用钢刀将绑着吴愣子的麻绳划断,起身准备离开。

    吴愣子想着这回死了这么多警察,自己逃回去也跑不了,不如干了这土匪营生,还兴许能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便三两把扯掉绳子,双手抱住荣大熊的腿,哭着喊着道:“荣大哥,要走带我一起走啊!”

    “咋,你娃还想当土匪?”荣大熊回过头问他。

    “想,总比整天给东家放羊强?”

    “杀过人没?”

    “没有!”

    “抽过大烟没?”

    “没有!”

    “睡过女人没?”

    “没有!”

    “那你说老子拿你个什么也没干过的愣头青来做啥子?”

    “大哥啊,我吴愣子不就想着跟着你学杀人,学抽大烟,还学困女人吗?”

    “哈哈,你小子还算说得在理!”荣大熊朗声笑时,就见那群尸体堆中有人蠕动了一下,显然是没打着要害还活着,他脸上也就浮着笑,将腰里的盒子枪抛到吴愣子手里。

    “你把那个没整死的毙了,老子就收了你!”

    这吴愣子也就双手握着枪,战战兢兢地走到那人身旁,举起了枪,两个腿肚子只抖,他心里想着这土匪都不喜欢胆小的,也就心一横,眼一闭,啊啊大叫着一连打出去十多枪,就见那地上的人抖着抖着,也就不动了。

    “好了,收下了!”

    六

    这警察局十几号兄弟在法场被人一锅儿端了的消息就像是当头的一闷棍,打得那李梦凡瘫倒在太师椅上,他眼前尽是些庙里八大金刚的凶恶模样走马灯似地转悠着,他预感着自己兴许也没几天福可以享了,先是去警察局跳着脚臭骂了王麻子一顿,没了又用文明棍捅得那王麻子肛门上的痔疮痛。

    他在警察局闹腾了半天回到府上后,觉着今儿个伤了些元气,回到厢房便躺回床上,人也懒得动,就让丫头玉儿伺候着抽大烟,抽着抽着,眼见着那玉儿胸脯高耸,两座挺立的玉峰在他面前是一晃一晃的,他又抻起来,瞅着玉儿的那浑圆的臀部,整个身躯丰满诱人,嘴里就淌着哈拉子,底下就猛翘起来。便一把拽过正给他装烟土的玉儿,摁倒在床上,猴急似地扯开玉儿的衣衫,就看见里面的红肚兜儿。

    玉儿在他身下哭着闹着道:“老爷,别这样,老爷,你饶了玉儿吧!”

    “老爷我这是瞧得起你!”说着又一把撕开那红肚兜,就见玉儿两个白扑扑的**,像两只白鸽子般扑腾着出来,那李梦凡贪婪地一只手握着一个**揉揉弄弄的,口里还只吞唾液。

    他又接着去扒玉儿的裤头,气喘着道:“你今儿个……要是把老爷伺候舒服了,明儿老爷我就扶你做八姨太!哼哼,要是你不从的话,今黑就把你沉江里做死鬼!”他连哄带吓地说着,一只手就伸进了玉儿的衬裤里,大肆的抚摸起来,一张干黄的老脸则贴在那两只**上,拼命地吮吸着,像你妈个饿了几天的狗崽子正寻着那**。

    玉儿想想,自个儿八岁就被狠心的爹娘卖给了李府做丫头,谁还能从李梦凡手里救得了她啊,还是任命吧!于是也不再反抗了,任由那李梦凡扒掉她的裤子,像条发情的公狗般扑到她身上,那李梦凡一边费力地做着“俯卧撑”,一边哼哼着,这老家伙折腾了了一个多钟头,总算是将他原本就少的可怜的荷尔蒙耗费尽了,再加上在警察局闹的那么一阵,也浪费了不少气力,所以刚从玉儿身上滚下来两三分钟后,便睡得像头死猪。

    他这里倒是鼾声震天,玉儿却左右地睡不安生,想着自个儿命也苦,十六七岁含苞欲放的身子就被这老狗给糟践了,望着铺上那斑斑殷红,不觉得泪流满面。

    玉儿心里正咒骂着这老狗不得好死时,屋外就听得唏唏嗦嗦的脚步声,然后就是砰砰的几声枪响,这下李府大院可就热闹起来了,几十个南溪山的土匪躲在院子西边的墙头上,拿着长短家伙,向着院子里齐刷刷地射击,就听得子弹带着风儿嗖嗖地射进门廊柱子里,打出一个个酒窝子来。

    那李梦凡虽然睡得死,可还是被这阵子疾风暴雨般的枪声给惊醒了,猛地一头爬起来,眯着眼朝着窗外瞧了一眼,又问身旁穿着红肚兜儿满脸震惊的玉儿道:“咋啦?”

    “不……知道!”

    李梦凡也就两下提上裤子摸起枕头底下的盒子枪到了门边,他这里刚咯吱一声打开房门,砰的一枪就蹿了过来,打在他身边的门框上,穿出胡豆大一个窟窿,这老狗妈呀的一声,连扑带爬的退回了房里,又把门抵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门心子全是冒出来的冷汗。心里想着,狗日的外面那阵势,怕是来了一个团的土匪,想想这土匪他妈的又不是正规军,老子还给他们封了个团干啥!

    院内院外又这么打了一阵,他那十多个家丁都在明处,那经受得住这些山里的野毛子些整,没多大会儿功夫,就伤的伤,死的死,剩下两个躲在窗沿下还尽摇白旗儿。

    李梦凡听着那伙土匪跳下墙进了院子,心里急得跳,在厢房里左瞅瞅,右瞧瞧,最后打开后窗户,又骨碌着爬到了床底下,可想想不对劲,又钻出你妈个老王八鳖头来,冲着床上正打着哆嗦的玉儿道:“我的亲亲,一会儿土匪来了,你就扯谎说老爷从后窗户逃了,老爷要是能逃过这一劫,一定带着你游山玩水,成天吃好喝好穿好,再让下人们把你伺候的像祖宗!”说着脸色一变又厉声道:“哼哼,要是你胆敢告诉那伙土匪老爷藏在哪里,我就从床底下一枪嘣了你个小贱人!”说完又将个乌龟脑壳缩回去。

    却说荣大熊和陈俊生带着几个弟兄闯进了这李梦凡藏身的厢房,只看见床上用铺盖挡着自个儿的丫头玉儿,两人四下里望了望,不见了李梦凡的身影,又问那玉儿道:“看见那李梦凡了吗?”

    那玉儿看着荣大熊手里乌黑发亮的手枪,心里怯生生的,想着说不说可能都是死,可她人生得机灵,想了个法子,用手指着床底下,又大声地道:“老爷从后窗户逃了!”

    荣大熊和陈俊生一看就明白了,也演戏地回道:“哦,大哥,我们快去追那老狗吧!”喊完,大伙儿装着扑腾扑腾地跑出了厢房,却躲在门背后等着那老狗现身。

    李梦凡在床底下听到人走了,又将脑袋贴着地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才慢悠悠地钻出来,那知道脑瓜子才伸出半个来,一根**的枪管子就抵在了他娃头顶上,又有人从他手里夺过了枪,这下,他也就像漏了气的皮球、拔了牙的老虎般焉了。他泛起眼珠子向上一看,心里就妈呀地叫着,面前站着的两人都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十多年前,这南溪山土匪头子荣大熊还是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长工,他那时人干活实在,一个月拿着几十个铜板,还娶了西城张老汉家头生子姑娘,那知道他漂亮媳妇有天在城外采蘑菇,被时任江宁县警察局局长的李梦凡看见了,这李梦凡顿时起了色心,叫上两个狗腿子就把荣大熊媳妇拖到野地里给**了,没了怕事情暴露,还一枪把人杀了。

    荣大熊那时抱着媳妇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发下毒誓不杀他李梦凡誓不为人,于是带上了砍刀趁夜摸进了警局,可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刚捅翻了个巡警就被发现了,腿上还挨了枪子儿,跌跌撞撞地逃了一路,撞进了城里徐郎中家,这徐郎中秉着救死扶伤的道义,将他藏到了地窖里,还帮着他把子弹取了出来,这才捡回了他一条小命。

    荣大熊伤好后拉着十几个穷苦弟兄到了南溪山,扯出一杆大旗,当起了山大王,他治军严谨,把南溪山变为水泼不进,人打不进的一统天下。周围数百里若有不仁不义之财主,他就领着弟兄出其不意抢他一次。

    他也日日地想着下山宰了李梦凡这条老狗替死去的媳妇报仇,可是却几次因为时机不对而失手,再加上北猿山上的土匪头子李元敖常常伺机想吞并他的山头,他也只好疲于带着队伍同李元敖打私仇,也就将报仇的事儿先搁到了一边,这一搁就是十年,直到陈俊生因为未娶媳妇和情人被这老狗害死了,拿着徐郎中的书信来投奔他,他也才想起自个儿的仇恨来。

    在山里窝了这么多年,他手下也结集了弟兄伙五百,个个侠肝义胆,平日在山上习武练兵,若抢得了钱财珠宝便留下少数,大部分也就分给十里八村穷苦的百姓。老百姓们在这黑白颠倒的世道也能识出谁好谁坏来,都伸着大拇指称这南溪山的土匪是“仁义匪”。

    有几次李梦凡曾想着率领民团的千余人一举拿下南溪山,只因山势太险,又想着这民团就是他占县为王的实力,要是因为个荣大熊把民团给消耗掉了,那九乡三镇的几十个地主老爷们可都拽着枪把子虎视眈眈地瞅着他这县长的交椅哩!于是,他宁愿自个儿加强府里的警戒,也万不动那民团的兵力。

    可没曾想到这国民党为了围剿从江宁县附近经过的红军,从他民团里借调了八百人走,还带走了大部分的枪支弹药,唯独给他留下了二百号人马,却也是人多枪少,这民团也就名存实亡了。所以这荣大熊才瞅着这天大的时机,带着自个儿的五百弟兄下了山头,先缴了他狗日的驻扎在城里民团剩下二百人的枪,又把他那警察局整了个底儿朝天,最后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围了他这李府大院。

    这李梦凡本想着那九乡三镇的几十个地主老爷们能带着队伍跳出来救他,可是那些平日巴结地用舌头舔他尻子的乡绅们,现在却按兵不动,只是坐山观虎斗,就等着这荣大熊把他龟儿子洗白了,才冒出来讨伐匪众,到时候也就你分一杯羹,我喝一碗汤,把他李梦凡那些个家产统统地据为己有。岂不美哉!痛快哉!他李梦凡除了能在心里大骂乡党的不仁不义外,别无他法。

    荣大熊和陈俊生捉了这李梦凡,毅然决定将这老狗来个当众斩首,让所有受过他欺压的百姓都庆贺一番,于是便挑了城里那个大戏台子,又将李梦凡脖子颈插上标杆,上书:罪大恶极狗日的李梦凡!又叫人押着他上了戏台,底下平日被这李梦凡明里暗里折腾过的百姓也就手里拿着石块、稀泥、烂番茄、臭鸡蛋,瞅着那被两个土匪押着扃着屁股上台的李梦凡就扔啊打啊,没一会儿,他李梦凡就成了唱戏的花脸了,那张老脸上糊着血水、鸡蛋清、稀泥浆,乡亲们把平日的气发泄完了,就起哄着要看砍头。

    于是荣大熊就叫陈俊生道:“老二,该你执法了!”

    陈俊生也就拿着大钢刀,走上前去,先拔了那老狗背上的标杆扔到地上,又嗨的一声举起了大刀,那李梦凡裤裆里顿时就飚出一股子又黄又臭的屎尿来,陈俊生又大喝一声,快刀而下,李梦凡那污浊不堪的脑袋瓜子就扑通扑通的从台上滚到了台下,底下站着的百姓就抱着自家娃娃,向这家伙的西瓜头上撒尿,真把他娃的脑壳当了尿壶了。

    陈俊生手刃了仇家后,便径直奔向了耸立在城郊墓地里的两个青石墓碑,在那南山坡儿,两个坟头上已经枯草瑟瑟,坟里虽然没有埋着人,却埋下了他对江琳月和柳梅婷的挚爱与思念。

    他跪下,每个坟头前磕了三个响头,又大声哭喊着道:“琳月,梅婷,你们听到了吗?我陈俊生已经为你们报仇了!”

    此时天地一片寂静,唯有滔滔的凌清江水,咆哮着、汹涌着,向东奔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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